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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章 在意(修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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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筠曦低垂著腦袋,貝齒緊緊咬在丹唇,手指掐在手心,用盡氣力穩住身形。

蕭鈞煜餘光瞥見湘妃色的窈窕身影低垂著腦袋,一聲不吭,軟軟的雪腮似乎微微鼓著。

他腳步落在地上,湘妃色的身影輕輕一顫,卻始終沒有擡起頭

蕭鈞煜心中的違和感又升了起來,微微蹙眉。

若是以往,沈筠曦必定笑靨如花迎上來,他已做好準備,被她攔住,每逢走此路,便會多備一刻鐘的富裕。

這個想法躍然腦海時,蕭鈞煜眸子猛得一沈,眉心緊蹙在一起:

他身為一朝太子,當規繩矩墨,克己覆禮,為國鞠躬盡瘁,怎能浪費心神在兒女私情!

蕭鈞煜腳步如常,邁了過去。

一步一步,餘光裏看不到了湘妃色的裙角。

“太子殿下,今日沈姑娘特意守在這裏,好不容易遇見您,竟然不來與您搭話,真是稀奇。”小太監福明亦步亦趨跟著蕭鈞煜,小聲叨叨。

蕭鈞煜眉心微蹙,不置可否。

沈筠曦等蕭鈞煜腳步聲沒了,才擡起眼眸,看了一眼蕭鈞煜的身影,死死咬唇,目光洶洶。

一個小太監福明回眸,沈筠曦心頭一跳,忙斂住了眼眸裏的恨意,猝然回身。

“太子殿下,奴才還想著沈姑娘今日改了性,卻不料剛回頭剛看見沈姑娘目不轉睛正望著您的背影。”小太監福明笑盈盈朝蕭鈞煜稟報。

蕭鈞煜步子不停,狹長的鳳眸瞇起,菱唇極快得劃過微不可查的弧度,淡淡道:“欲擒故縱而已。”

小太監小碎步避開蕭鈞煜的影子,聞言點了點頭,想著剛才的沈筠曦的目光,擅自琢磨道:“奴才剛看沈姑娘有些生氣,也不知道是不是前幾日的事情。”

蕭鈞煜的步子一頓,又不緊不慢邁開,似是不經意問道:“前幾日何事?”

“就是那日殿下重傷,左右尋不到太醫院院首,後聽說在沈府,總管太監將人叫回,聽說連著沈府一同訓斥了一番。”小太監想著那日蕭鈞煜身上的傷還心有餘悸,拍著胸脯斥道:

“太醫院院首不在宮裏好好當值,也是該罵,不過沈姑娘也料不得那時殿下受傷,事後,沈姑娘還給殿下送了禮。”

蕭鈞煜英挺的劍眉極快得蹙了一眼,幽邃的鳳眸讓人猜不透情緒,小太監福明等了好久,沒聽見他再出聲。

……

高高的紅墻下,沈筠曦胸膛起起伏伏,她站在原地,大口大口得呼吸。

雲巧攙扶著她,見她雙眸通紅、杏瞳裏漫著一層水霧,心裏心疼,以為她與蕭鈞煜置氣。

雲巧扶著沈筠曦小聲道:“姑娘若是想同太子殿下搭話,改日我們尋個由頭再進宮。”

“誰稀罕!”沈筠曦怒眉揚聲道。

說罷,她看著巍峨高聳的紅墻,深吸一口氣,壓低聲音對雲巧道:“以後莫要與我提他,他與她再無幹系。”

雲巧見她神色決絕,想多問兩句,可見沈筠曦眸光含淚,輕輕點了點頭,扶著她,不敢多說:“姑娘,我們先回府。”

以往沈筠曦總是尋著由頭巧遇太子蕭鈞煜,淑妃娘娘的宮殿距離皇上的謹身殿近,沈筠曦一般算著時間,總能恰好碰到蕭鈞煜。

因此,沈筠曦以前以經常往來宮中熟悉路便婉拒了淑妃宮裏太監引路,淑妃應允。

此時,身邊僅有雲巧一人,沈筠曦感到雲巧緊緊握住她的手。

沈筠曦點了點頭,仰頭看了一眼碧空如洗的天空,深呼一口氣,回握住了雲巧的手。

她總要往前看,往好處看,她該好好規劃以後怎麽走,沈筠曦抿唇,唇角慢慢扯出一抹淺淺的笑意,擡步往前走。

剛走兩步,便聽著身後遙遙傳來呼喚:“沈姑娘請留步!”

沈筠曦起先未察覺,後來身後的呼喚急了幾分“沈姑娘”。

急促的腳步聲和呼叫聲清晰了幾分,沈筠曦她方轉頭回眸,便見二皇子蕭和澤帶著一個小太監遠遠跑來。

見沈筠曦駐足,蕭和澤快跑幾步,停在沈筠曦面前,擡眸看了一眼沈筠曦,拄著膝蓋大口大口喘氣:“沈姑娘。”

“二皇子殿下莫急。”沈筠曦見他額角沁出一層細汗,纖翹濃密的眉睫輕閃,柔聲安慰。

沈筠曦水靈靈清清潤潤的眸光睇來,蕭和澤心裏一顫,耳尖燙得更是厲害,他咽了咽口水,小心翼翼為自己拭汗。

“二皇子殿下找我有事?”沈筠曦輕聲問。

蕭和澤將錦帕不著痕跡收到自己袖中,羞澀撓了撓後腦勺,唇角綻出一抹淺淺的弧度:“就是想問下沈姑娘的兄長好些沒?”

淑妃娘娘是蕭和澤的生母,他剛到淑妃殿中,便聽說沈家姑娘剛走,他想也不想便追了出來。

沈筠曦不曾想他這麽急急追來竟是為此,心中熨帖,她丹唇上的笑意也暖了幾分,眸光盈盈:

“多謝二皇子關心,那日多虧二皇子幫忙請了太醫院院首,兄長的腿得到了妥善處置,今日兄長精神不錯。”

這世,哥哥的腿可以不瘸,依舊是那個玉樹臨風、意氣風發的佳公子,沈筠曦心下感激,對著蕭和澤的感激更是真心實意,盈盈福禮:

“筠曦在此謝謝殿下。”

蕭和澤忙退開半步避開了她的行禮,擡手扶起了她:“沈姑娘不必客氣,不過舉手之勞。”

……

甬道拐角處,福明站在蕭鈞煜身後,歪頭小聲喚了聲:

“太子殿下?”

蕭鈞煜看著沈筠曦對蕭和澤兩人挨著站在一起,約莫一足的距離,沈筠曦巧笑倩兮,水靈靈的眸子和前兩日見了他時一般無二。

心裏升出一種異樣,有一種說不出的氣悶從心底蔓延。

他睨了一眼沈筠曦的笑眸,腦海中極快得閃過一雙眼睛,快得抓不住,這莫名其妙、無緣故的在意,讓蕭鈞煜蕭鈞煜眉心緊蹙,眸色沈沈。

他不該過多關註一個商家女,蕭鈞煜抿唇。

“太子殿下?”

福明見蕭鈞煜面如沈水,想著方才聖上傳殿下去謹身殿面聖,誤了時辰不好,便又壓低聲音小聲道。

蕭鈞煜依言回眸,幽冷深邃的眸光讓福明渾身一緊。

福明以為蕭鈞煜會說些什麽的時候,蕭鈞煜卻長腿一伸,大步流星朝前走。

福明忙小碎步去追,牢牢跟在蕭鈞煜一步的距離,低著頭不敢說話。

“差人給二皇子教教規矩,紫禁城內不得喧嘩、奔走。”

耳邊突然響起蕭鈞煜冷冰冰的聲音,福明猛擡頭看了一眼,蕭鈞煜側顏冷峻,鳳眸深邃,看不出喜怒。

福明忙低下頭,輕輕應了聲:“是。”

他又小心翼翼擡頭去看蕭鈞煜的背影,醬紫色的錦袍筆直筆直,襯得他身量高大、身姿挺拔,一步一寸的度量,沈穩又規矩。

福明低下頭,眼裏都是困惑和不解。

皇後在太子殿下年幼時因病去世,皇上看重太子殿下,在太子殿下剛出生便賜名“蕭鈞煜”。

“鈞”喻國政 ,皇上是自蕭鈞煜出生便將他作為下一任國君培養,嚴苛要求,一行一舉皆需循規,凡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差錯,不能張揚,不能無禮,要有張有度,要賞罰有度,養成了太子殿下疏冷的性子。

皇後去世後,皇上後為空懸,但寵愛淑妃娘娘,令淑妃娘娘代為統攝六宮,連著對淑妃娘娘的親子二皇子亦恩寵寬縱。

平日裏蕭鈞煜對二皇子的事兒甚少置評,今日這般,福明垂頭琢磨了好一會。

良久,福明回頭看了一眼,甬道空空蕩蕩,高墻隱隱約約能聽到一兩聲清脆婉轉的笑聲,是沈家姑娘沈筠曦的聲若鶯歌。

福明眨了眨眼睛,心頭惴惴,看了眼前面蕭鈞煜,忐忑問出口:“太子殿下意屬沈家姑娘?”

福明支著耳朵等,又悄悄打量蕭鈞煜的背影,卻見他步子也沒有頓。

在福明以為蕭鈞煜不會打理他時,突然聽到空中傳來一聲冷笑,接著是蕭鈞煜清冷的聲音:

“商家女舉止張揚,水性楊花。”

蕭鈞煜狹長的鳳眸劃過一絲不喜,黑沈黑沈的眸子目視前方,情緒轉瞬而逝。

福明小碎步追著蕭鈞煜,小腦袋反覆琢磨著太子殿下這句話:這是喜歡還是不喜歡?

沈家姑娘長得美,可是太美,美得太張揚,性子也張揚,太子殿下這是……不喜?

可若是不喜,宮內道路千千萬,何必日日走這可能遇到沈姑娘的路?為何要差人訓斥二皇子殿下?

不過也對,太子殿下這性子,應是喜歡賢淑柔婉的,福明腦海裏突然閃過一清婉柔和的女子。

倏得,福明搖了搖頭,嘆了聲:可惜不在京都城裏。

……

沈府,沈筠曄所在的青竹苑。

沈筠曦為兄長沈筠曄剝了一根芭蕉,湊在他跟前說著近日的趣事。

沈筠曄翻手遞給沈筠曦一盤剝好皮、削得四四方方的果盤,沈筠曦下意識接過來,熟稔得用竹簽紮了一塊蘋果放入口中。

入口清甜,沈筠曦咽下去放反應了過來,她水潤潤的眸子圓溜溜瞪著沈筠曄,嗔怒道:“哥哥,你要好好養傷。”

她起身將沈筠曄榻邊的小刀什麽的,都收了。

沈筠曄含笑縱容著她,眉梢彎彎,眼裏星光點點:“小妹長大了,會疼哥哥了,真好。”

沈筠曦手一頓,鼻子有些發酸,沈筠曄其實就比她早出生一刻鐘,卻從小事事寵著她、護著她、縱著她。

上一世,明明沈筠曄摔著了腿,卻擔心她的婚事,為她忙前操後,最後瘸了腿;她卻不聽他和父親的勸阻,傻傻得給太子蕭鈞煜做妾,讓他們蒙羞。

以後不會了,這一世,她一定不要讓他們再蒙羞,一定要治好哥哥的腿。

沈筠曦心中堅定決心:“哥哥,以後我來照顧你。”

“小妹,我傷的是腿,又不是手。”沈筠曄笑道,可見沈筠曦水眸又瞪過來,水靈靈的杏瞳說著馬上就要漫上一層水霧,他忙慫肩求饒:

“都聽曦曦的。”

“你不要敷衍我。”沈筠曦面容正色,正要再說,從外面來了一個小廝道:“公子,姑娘,太醫院院首到了。”

沈筠曦眼睛一亮,忙讓出沈筠曄榻前的位置,乖乖退到了外廳,目光囧囧透過珠簾盯著太醫院院首望聞問切。

太醫院院首解了沈筠曄腿上的夾板,又耐心細致為他塗了秘制的藥,重新固定夾板。

一翻操作下來,太醫院院首起身時鬢角閃著零星的汗珠:“沈公子這藥通經活絡,活血化瘀,可能有些痛。”

“無礙。”沈筠曄輕聲應道,朝他道謝。

沈筠曦忍了好久此時撩開珠簾進來,帶著擔憂問道:“院首,我兄長腿會不會留下後遺癥?”

“不會。”太醫院院首肯定道。

李院首年約五六十,長須飄飄,仙風道骨,一襲雪白長衫,看著便很讓人信服。

聽他這般說,沈筠曦長長舒了一口氣,兩頰笑窩霞光蕩漾,一時間秀靨艷比花嬌:“謝謝院首!”

李院首的眸光閃了閃,心道沈家姑娘果真國色天姿,不愧是盛朝首富家裏華服美饌嬌養出的姑娘,一顰一笑讓他一個年過半百的老者都看花了眼。

果真,有幾分資本讓幾位殿下掛念。

他避開了沈筠曦的行禮,提起自己的藥匣子,溫聲道:“老夫也不過是受人所托。”

“是二皇子殿下,我知道。”

沈筠曦丹唇淺淺勾起,眉梢眼角帶著剛才還未散的喜悅,聲音又軟又嬌:“下次見了二皇子殿下,我再謝他。”

“不,是太子殿下差人遣老夫來……”

李院首嘴裏這句話含糊了一瞬,想了想,沒有說出來。

沈家姑娘說得對,最初,確實是二皇子殿下親自去院裏請他來看診。

今日這太子殿下差人讓他來沈府,估計也是不想和二皇子產生齟齬,李院首妄圖揣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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